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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般意義上說,現代性可表現為市場經濟、民主政治、科學技術的獨立體系的幾個方面,現代性精神最基礎、最核心、最被廣為接受的內涵應該為人的主體性。所謂人的主體性首先指的是一種與以上帝為中心的意識形態模式相對立的“人類中心主義”;其次,這里的“人”不是現實意義上的活生生的個體存在,而是笛卡爾式的以精神和思想為本質特征、作為世界主體的抽象的人的概念,是一種“精神性自我”,即主體的人。在現代性精神中,人的主體性一方面使人的自然天性得到張揚,一方面過于膨脹的主體性意識也逐漸導致了人在自然面前的狂妄自大,最終使人和自然、社會及自身疏離。這種危機被伯爾曼(HaroldJ.Berman)稱為“整體性危機”,其根本含義是:“生活意義何在,它們被引向何處去。”經過“五四”洗禮的中國人掙脫封建思想的桎梏,獲得人的自由和尊嚴,即真正實現了“精神性自我”,成為主體的人,這是社會進步的重要表征,也是人類生態系統演進中的重要轉折點。但是,主體性同時也是生態系統中一個重要的概念,因為人的主體性,是相對于一切壓迫人、束縛人實現自由生存狀態的否定力量而言的,社會意識形態、社會制度是其中的重要力量。此外,自然界也是實現人的主體性的對立面,自然長期以來是人生存的重要威脅,人始終在和自然的斗爭中實現自身的發展和存在。因而,人的主體性的覺醒,對促進人與自然生態系統的和諧與發展來說,并未發揮積極的影響,相反,人與自然依然是對立的。但是它實現了人自身的和諧和自由,是精神生態平衡的一種進步表征。
精神圈的平衡和協調也是生態系統整體平衡的一部分。因為如果在我們所生存的地球之上,存在著物質形式的“物理圈”、“生物圈”、“科學圈”、“社會圈”,那么似乎還應該存在著一個以人的信息、信仰、理想、想象、反思、感悟、追求、憧憬為內涵的“精神圈”。恩格斯在《致康•施特的信》曾提出了類似的觀點,認為這是一些懸浮于空中的思想領域,即宗教、哲學等的“精神形式”。無論是精神圈還是精神形式,都有力地說明了在人類的生態系統中,精神是一個同等重要的存在,它與地球的其他形式一起構成了地球的完整的生態整體系統。千百年來,在自然生態系統的運轉過程中,人類的精神生態系統與其并行,自然生態系統的衰落往往伴隨著人類精神生態系統的凋敝、失衡。中國20世紀是一個動態多變的饑餓、戰火和抗爭交織的歷史階段,與自然、社會的衰變與動蕩并行的人的精神覺醒與困惑的歷程。
人的精神覺醒與困惑歸根結底是由中國現代化過程中所暴露的現代性問題所導致。而同樣作為人文精神范疇的生態審美與現代性也是相伴而行、密不可分的。生態審美無法脫離20世紀中國現代性這個歷史語境。人的主體意識的覺醒與生態審美在現代性這一語境中歷史地連接在一起。從“五四”開始,中國開始了現代性的啟蒙階段,之后在近百年的時間里,中國一直向現代化的價值體系、科學體系、政治體系邁進。中國20世紀的發展就是現代性逐漸深化的過程。
現代文明的幻象
現代性在中國的輸入是以大炮和鐵蹄為先導的,因而,中國的現代性是屈辱與認同的矛盾交織。在東西方文明的碰撞中,中國知識分子在復雜的情緒中接受了民主科學的西學思想,傳統文化則被看作現代性的對立面,被狠狠地踢到了歷史的角落中。然而,西學東漸,除了科學技術、思想理論的接受外,隨現代化而一同舶來的西方消費文明給落后的中國帶來了巨大沖擊。由于對西方文明的認同與崇拜,西方的消費主義文明也被一同膜拜,產生了一種現代化幻象,這是一種畸形的、媚外的、荒唐的、幻想式的文明。這種光怪陸離的消費主義文化和20世紀初期中國社會的現實形成了巨大反差,具有濃郁的殖民地色彩。在這種畸形的文化土壤上誕生了中國二三十年代的海派文學。海派文學一方面致力于描繪帶有殖民色彩的現代文明,一方面又流露出強烈的厭惡之情。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中國知識分子對西方文明的矛盾心態。
20世紀初,工業文明的浪潮已經席卷中國大地,一座座現代都市拔地而起,伴隨著現代性的興起,現代性的危機隱現其中。柴油輪打破了河流的寧靜,玷污了綠色的田野,霓虹燈、電車鈴聲、紅男綠女、雞尾酒,現代文明之風侵蝕的不僅是河流和原野,而且還有人的靈魂。二三十年代,一批現代派作家描繪了大都市的市相人生,對都市文明沖擊下人性的異化和墮落予以刻畫描摹,作者的態度通常是無奈中帶著厭惡。
從海派文學關于都市景象的描繪我們可以瞥見都市文明的滲透。上海是中國大都市的代表,在海派文學中,上海這座孤城上光怪陸離的都市風和以往的農業社會中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紅的街,綠的街,藍的街,紫的街……強烈的色調化裝著都市啊!霓虹燈跳躍著———五色的光潮,變化著的光潮,沒有色的光潮———泛濫著光潮的天空,天空中有了酒,有了燈,有了高跟兒鞋,也有了鐘……請喝白馬牌威士忌酒……吉士煙不傷吸者咽喉……亞歷山大鞋店,約翰生酒鋪,拉薩羅煙商,德茜音樂鋪,朱古力糖果鋪,國泰大戲院,漢密而登旅社……回旋著,永遠回旋著的年紅燈”。在都市的光影之中,人也在不知不覺中不再是原先的“赤子”,被機械所異化了。劉吶鷗深有同感:“不但這衣服是機械似的,就是我們住的家屋也變成機械了。直線和角度構成的一切建筑和器具,裝電線,通水管,暖氣管,瓦斯管,屋上又要方棚,人們不是住在機械的中央嗎?”在機械中央的人們,難免要帶著“機械化的心靈”。無論是將都市作為審美對象也好,還是作為批判對象也好,都市生活中人的靈魂的孤獨、異化是勿需置疑的。于是我們看到了葉靈鳳和張資平筆下的“濫情”,穆時英、劉吶鷗筆下的“新感覺”,張愛玲、徐訏筆下“蒼涼與孤獨”。
穆時英提出了被現代都市“壓扁”的現實,提出人成了“jazz,機械,速度。都市文化,美國味,時代美……的產物的集合體”,唯獨沒了自己,只是都市文化“排泄”的渣滓。人成了金錢數字,人成了方程式,人成了非人。如德國哲學家西美爾所說的那樣,貨幣系統的普及化所造成的后果,即是“把貨幣這一獲取其它貨品的純粹手段當成一種獨立的貨品,然而它所擁有的全部意義只是一種過渡,一種導向無限目的與愉悅的系列中的一個連接環。如果在心理上,該系列在這一個層面上斷裂,那么我們對目的的意識就終止在貨幣上”。因此許多現代人把追逐和占有金錢作為人生目標,認為有了金錢就有了幸福和快樂,可一旦擁有了金錢,又往往迷失在金錢的漩渦中,“頻繁而致命的無聊與失望就接踵而來”。因此,“覺得這個都市的一切都死掉了。塞滿街路上的汽車,軌道上的電車,從我的身邊,摩著肩,走過前面去的人們,廣告的招牌,玻璃,亂七八糟的店頭裝飾,都從我的眼界消失了。我的眼前有的只是一片大沙漠,像太古一樣地沉默”。物欲控制人的靈魂,荒蕪的靈魂便一步一步趨向荒漠了。在精神的荒蕪狀態中,自然也成為都市中的沙漠。
張愛玲的小說中也有揮之不去“蒼涼”的意味,狂歡的、物欲的都市無法給作者帶來內心的寧靜。海派作家面對都市的態度是復雜的,一方面熱衷于都市文明帶來的物質享受,一方面又于都市的頹廢和奢侈之中感傷和哀嘆人性的沉淪。精神上的漂泊感使他們常有懷鄉的情緒。一股走向鄉村故園的文學懷鄉情緒漸漸成為文學創作的一股潮流。轉向自然,從自然中尋求靈魂的安寧和精神的慰藉。
精神的還鄉
在20世紀80年代之前,自覺意義上的生態觀念還沒有產生,對現代性的質疑盡管使人類窺見了人的主體性過于膨脹所帶來的現代文明病和人性的異化,但是回歸鄉野的還鄉之旅,依然是尋找和發現人的主體價值的過程,還沒有真正地實現去中心化,即脫離人類中心主義價值觀的束縛。在回歸自然鄉野的過程中,自然再一次以靈魂撫慰劑的作用出現,從一定程度上也為后來的人類主體的去中心化、認識自然的獨立價值、形成自然生態觀提供了一個鋪墊,奏響了自然生態審美的序曲,萌發了朦朧的生態審美意識。
“五四”運動高舉科學民主的旗幟,開啟了中國現代啟蒙時期,然而當現代性初見端倪時,人們又窺見了它斑痕累累的瘡口,就像美國人艾愷反思的那樣:“現代化是一個古典意義的悲劇,它帶來的每一個利益都要求人類付出對他們仍有價值的其他東西作為代價。”這種代價的失去,造成了“人類的徹底毀滅”的悲劇,這種悲劇包括社會理想的破滅、人性異化的悲哀。回歸鄉土故園或“文學還鄉”所表現的就是憂慮之中的堅守和逃離,堅守那份“詩意地棲居”狀態,排斥現實中的毀滅與沉淪。
盡管從時間意義上說,這種懷鄉是現代性精神的倒退,從空間上說,它所展示的是虛幻與現實相悖的世外桃源,可以說這種還鄉是農業文明的挽歌。但是,深入分析使我們發現,20世紀30年代的中國文學初步暴露了現代性的危機,現代性精神受到了質疑。不過,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看,它也只是現代性精神的一次校正,是現代性主體的一次自我完善。因而,這種精神的還鄉之旅本質上是主體性自我完善的救贖之路。
當人在熙攘的都市中飽嘗都市生活的苦汁、感到悲哀絕望時,便試圖退回到原初的狀態,將目光投向鄉村、故園。當然鄉村故園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它也同樣滲透了現代文明社會的污染,無法給予人內心的安寧和平靜。于是,作家在想象的世界中創造了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的世外桃源。這個田園是鄉土想象的空間,是精神化的故鄉。廚川白村認為近代所謂的“田園文學”描寫的是:“一個人疲倦于都市生活之后,不由對幼少年時的田園風光或純樸的生活,興起懷念和向往之情,是屬于‘思鄉病’,要不就是說明一個人在飽嘗各種刺激生活之后,寧靜平淡的田園生活對他反倒是一種清新刺激。近代的田園生活多半是在這種心情下產生出來的。因而它絕不是純粹的田園文學,它仍以都市生活為中心,充其量是屬于都市人心中的田園文學而已。”①因此這種鄉土和田園的取向是建立在都市批判基礎上的,是飽嘗都市文明擠壓之后的“文學還鄉”,也即人的自我救贖。中國現代文學首次出現了生態審美意義上的人性美。這種人性美是建立在樸素的自然觀基礎上的,是人與自然最完美的結合,是人與自然節律相諧相和的和諧之美。
在中國現代鄉土小說中,自然遠未上升到一個獨立的存在,在人的覺醒的啟蒙主義思潮影響的時代背景下對鄉土世界的回望,最終的指向是“人性復歸”,這種復歸“不是指向人的原始本性的復歸,而是指從被異化勞動異化為非人的人向人的自由的類本質的復歸”。馬爾庫塞在《自然和革命》中提出,要“解放屬人的自然”,即“作為人的合理性及原始沖動和感覺”,在工業社會中,人已經接近動物屬性,欲望、貪婪、冷漠、殘暴……,這些原本不屬于人類的屬性已經逐漸異化為人的一部分,鄉土文學就是出于對人性的沉淪和異化的焦慮而施予的拯救,無論是對自然美好人性的謳歌,還是對自然美的感悟,依然是人性復歸的終極指向。自然美和人性美的結合,體現了早期生態倫理思想的審美追求。
人類中心主義的虛妄
人的生存與發展離不開對自然的利用,人類的歷史就是征服和改造自然界的歷史。現代生態觀也存在著人類中心主義和自然中心主義的理論分歧。人類中心論的代表諾頓認為,以感性的意愿為價值參照系,把人的欲望的滿足作為價值的圭臬,而自然則是達到這種目的的工具。征服自然、控制自然是這種理論的主題,它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中心主義,是個人中心主義或人類沙文主義,因為它只以人的直接需要和當前利益為導向,而放棄了人類的長遠利益和整體利益。這是強式人類中心主義,而弱式人類中心主義首先肯定人類需要的價值和人的內在價值,人類尊重自然并不需要自然具有與人平等的內在價值,只是因為同是生命聯合體的成員。自然中心論分為個體主義和整體主義兩大派,認為人們之所以對物種負有義務是因為他實際上是對動物或植物個體負有一種間接義務。一切生命之物都應該納入道德義務的范疇,生態中心論則強調自然物之間的相互聯系和相互依存的關系,把物種和生態系統這類非實體的整體視為道德關懷的對象。人類中心主義和自然中心主義的爭執至今依然是個理論困惑。
人類的生存應該是第一位的,人類的生存是在對自然的消費和利用中實現的,人對自然的合理利用不應該是生態中心論所反駁的焦點,然而,在人類利用自然的過程中,人類中心主義的膨脹導致了自然界的生態危機。因而主要的問題在于如何在人與自然的和諧中實現人的主體性,如何合理地利用自然,滿足人類生存的需要。恩格斯說:“我們必須時時記住,我們統治自然界,決不像征服者統治異民族一樣,決不像站在自然界以外的人一樣,相反地,我們連同我們的肉、血和頭腦都是屬于自然界,存在于自然界的;我們對自然界的整個統治,是在于我們比其它一切動物強,能夠正確認識和運用自然規律。”利用自然、征服自然、控制自然在中國的社會發展中是一條曲折的道路,正是不合理的利用、征服與控制直接造成了時下生態危機日益嚴峻的現實。回顧中國20世紀文學史,人與人、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關系始終貫穿其中。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的陰影中走出來的中國現代文學面臨的是一個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現實,自然與人類一同遭受著戰火的蹂躪。民族的生存危機使文學義無反顧地肩負起啟蒙主義的重任,探索救國圖強的出路。
當民族的生存危機上升為社會的主要矛盾時,作為人的生存便成了第一要務,無論是文學還是社會實踐難免會圍繞著“人”這一核心觀念,一切從有利于人、有利于人的生存和發展這一主題出發。當民族的危機嚴重時人的中心意識會無限擴張,主體意識的崛起終于在高揚的理想主義旗幟下走向了人類中心主義的極端。“人定勝天”的口號,就是人的主體意識擴張之后的反映。這種主體意識的擴張勢必會造成人和自然的對立與沖突。在中國盡管有著豐富的生態思想資源,但在很長的歷史階段,尤其是在中華民族生存和危機日益尖銳的20世紀上半葉,人和人的社會關系的緊張直接反映為人和自然關系的緊張。正如馬克思所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直接就是人同自然界的關系”。這是因為人憑借自然而存在,并且自身就是一種自然。因此“人同自然的關系即人同自身的關系,人同自身的關系也就是人同自然的關系”。
人和社會都是“人化的自然界”,人是依靠對于自然的人化才得以造成自身、造成社會、造成科學、造成藝術,以至造成屬于人的一切。在人和自然界之間有一個適可的限度,當人使自然界成為人的,而人卻不屬于自然界,那么人成為自然的敵人,人會遭到自然的懲罰。所謂天災、人禍就是自然對人類的警告和懲罰。在社會危機和民族危機當前,自然與人類的關系處于一種緊張的失衡狀態,人類已經無暇顧及人所存在于其中的自然界,人們只看中自然的功利價值,它的工具性。羅爾斯頓認為自然承載著相互交叉的多種價值,如經濟價值、生命支撐價值、消遣價值、科學價值、審美價值、生命價值、多樣性與統一性價值、穩定性與自發性價值、宗教象征價值。
在這些被發現的價值中多數是從人類的自身出發,賦予自然的各種價值。其工具性的價值在人類的眼中被無限放大,為了求生存、求溫飽,人類甚至無限地從自然身上索取一切,自然不僅是人生存的環境而且也是生存的工具。作為生存的空間和工具,土地和故鄉、家園、國家在文化上有著共通之處,土地不僅僅是工具,其獨立存在,具有內在的價值。艾青深情吟誦:“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在土地詩意表達的背后是土地被忽略和置換的內在價值,土地已不全是本質上的土地,而是被賦予了更多文化的、政治的、象征的意義。
隨著工業化時代的到來,現代性的困境所帶來的環境危機逐漸顯露并加劇,甚至影響到了人類的生存和發展,人口增長、溫室效應、酸雨、核威脅、資源短缺等將人類置于危機重重的境地。西方學者警告:“作為整個星球的事件,人類控制自然的不斷上升的趨勢,已帶來地球上各種各樣殺傷能力的增長……[人的]侵犯生命的能力……已威脅到整個星球生命體系的平衡。”發展與危機成為人類面臨的最大困惑。工業化的危機中,我們不可避免地進入了后現代主義時代。而后現代主義時代已經開始尋求解決危機的出路,正如伊格爾頓對這一時代語境的總結:“引人注目的是后現代時代越來越具有既從自然離開,又迅速向它回擺的特點。一方面,現在一切事物都是文化,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從文明的狂妄野心中拯救一個受到損害的自然。”〔20〕人的霸權遭到解構,生態主義和生態美學已經在這樣的語境中孕育,生態審美意識也逐漸成為文化和文學的自覺追求,影響著當代文化和文學的走向。
作者:隋麗單位:遼寧大學文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