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中的自然主義論文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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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物遺傳的決定性

作為科學時代的產物，自然主義文學與近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密切相關，當科學技術得到廣泛的運用，并從客體世界滲入到人的主體世界后，科學與文學便糾纏在了一起。在整個自然主義文學思潮的發(fā)展過程中，進化論為其提供了方便而有說服力的材料，遺傳觀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調。它是一種決定論的世界觀，是左拉“盧貢•馬克爾家族”系列中的重要概念，正如左拉在《實驗小說論》中所說的：“人的生理條件，人這架機器如何運轉、如何思想、如何熱愛，怎樣從激情發(fā)展到瘋狂，這些現(xiàn)象都是由與遺傳有關的生理器官控制的。”人的性格、感情和行為難免受到生理的、遺傳的因素影響，因此，他在《帕斯卡爾醫(yī)生》中為我們形象地展現(xiàn)了五代遺傳譜系，并將所有重要人物都在譜系樹上聯(lián)系起來。而在當代中國，進化論、遺傳學等思想學說以科學、科普和文學藝術的形式傳入，深深地影響著新時期以來的作家們，在張揚自我、主張權利的時代新氣象的感召下，他們急切地表達著自己的新觀念、新思想，注目于自然主義的浩瀚海洋。王安憶找到了這種“新”的皈依，她以客觀的態(tài)度和科學實證的方法來觀察、分析自然史和社會史，在尋找人生命運的道路上，她深刻感受到了科學的“藝術”魅力“，遺傳和進化”像路標一樣出現(xiàn)在前方。

陳思和在《兩個69屆初中生的即興對話》中談及左拉對于自然主義文學發(fā)展的貢獻時曾指出：“王安憶近期的小說有點左拉。”對此，王安憶不僅表示認同，而且承認自己的確感到了遺傳對人有重要影響。遺傳已經成為她小說創(chuàng)作中一種重要觀念，作為一門科學學說而非民俗傳統(tǒng)被反復詮釋。《好姆媽，謝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就是一個有關遺傳與馴化相抗爭的故事。妮妮從被領養(yǎng)開始，就被自然主義遺傳觀所籠罩。夫妻倆在抱養(yǎng)嬰兒前，就性別選擇頗有一番理論，最終好姆媽決定領養(yǎng)女孩。因為她想到，領來的孩子沒有血緣關系，全憑感情來維系，男小孩養(yǎng)得再大也是別人的血脈，相比較而言，小女孩從血脈上不具備那么強的繼承性，且更容易產生感情，于是她想象中的孩子便有了性別。正是出于血緣繼承性上的特點，妮妮的性別就此被確認。然而，妮妮并沒有按照好姆媽的意愿成長，可愛的妮妮在一天天長大的過程中，變得越來越與好姆媽的家風不協(xié)調，不僅一派粗相，還一派“窮相”。從幼兒園偷糖果開始，好姆媽和小妹阿姨就試圖通過教導和訓斥改變她，可是她依然還是偷，偷文具、偷錢、偷衣服，雖然每次這樣的行為都會招來父母的批評甚至暴力，但偷竊已經成為了妮妮一種類似本能的習慣，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日益強烈。這一切都讓好姆媽感到又困惑又憎恨，新的生活環(huán)境沒能改變遺傳所帶來的影響。最后只得將她送至幾千里之外的甘肅，繼續(xù)接受馴化，至于結果如何，我們無從知曉。在妮妮的故事里，遺傳好比一個隱性的主人公無處不在，好姆媽和謝伯伯窺見了“自然”的慣性力量，卻無法掙脫，它控制著妮妮，也捉弄著周圍的其他成年人。《叔叔的故事》是王安憶另一部表現(xiàn)其遺傳觀念的代表作，是一個企圖逃離生物決定論的故事。在一個偏僻小鎮(zhèn)上“，右派”作家叔叔與一位無名女子結婚了。隨后，兒子大寶的出生，對其人生實施了兩次“侵略”，最終使叔叔在試圖擺脫自然之力的過程中走向失敗。大寶對叔叔的第一次“侵略”是從他媽媽的分娩開始的，男性嬰兒的降生雖然讓叔叔有了后代，也預示著他的生命從此得以繁衍，但他卻并不高興，在其隱秘的內心深處盼望妻子生一個像是“他夢中的愛人”一樣的女孩，而當他得知落地的嬰兒是個男孩時，不免生出一份失戀的心情，對那個男性嬰兒產生了生分和敵意，以至于固執(zhí)地認為兒子就是“侵入者”，不僅侵入了他的私域，而且還趕走了他幻想中的、尚未出世的女兒，他懷疑自己與這個男嬰之間的關系。叔叔對父親與兒子的血緣紐帶非常麻木，回到省城后，他和大寶的關系曾一度中斷。但是大寶卻在病好后來投奔父親。他的到來是對叔叔人生的第二次“侵略”，在認出大寶的那一瞬間叔叔就感覺到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他以逃避、冷戰(zhàn)的方式來疏離與兒子的關系。

在他的眼中，這個孩子便是他過去生活的象征，他無法掙脫自己內心對那段過往的介懷，也無法容忍這個兒子，這便直接在大寶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父親的種子，缺乏父愛和家庭呵護的他決定殺死自己的父親，就在悲慘一幕上演的瞬間叔叔看到了這孩子的瘦臉，他覺得兒子非常丑陋。讓他更驚訝的是，“這丑陋卻是他熟悉的，刻骨銘心的熟悉，他好像看見了這丑陋的面孔后自己的影子。”叔叔對大寶從出生時的排斥，到成年后的疏離，一直企圖擺脫生物決定論這種自然法力的束縛。他甚至簡單地想通過離婚的方式，來砍斷彼此間的這一根纜繩，但是，無論如何努力，這條繩是砍不斷的，因為它就是生殖遺傳。對于好姆媽、叔叔們而言，遺傳是一種難以接受、近乎殘酷的科學真實，無法擺脫的進化論剝奪了人的高等靈性和神性光輝，將其“降低”到了動物的層次。王安憶在作品中強調著“自然法力”的深刻性，以生理心理的自然規(guī)律支撐著主人公的行動，維系著故事的進展，好似一張無法掙脫的網，人們在與自然之力抗爭的過程中，終將無處可逃。

二、客體環(huán)境的影響性

自然主義非常重視遺傳的問題，強調它對人類智力與情感發(fā)展的影響。然而，自然主義文學塑造的真實的人是社會、時代、環(huán)境的產物，他們同樣強調環(huán)境對人的影響。左拉在《論小說》中曾對環(huán)境的重要性做過生動的論述，在他看來，動物學家為了更全面地了解昆蟲的本體及形態(tài)，往往會對它所寄生的植物進行研究，而人在社會化的過程中同樣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個體在孤立的思維或者心理當中的成長是存在缺陷的，人們只有在包括所處城市、省份等環(huán)境中才能變得完整，因此，為了更好地展現(xiàn)人的特性，小說家也不能脫離對環(huán)境的表現(xiàn)。正如任何一種植物存在的本質性決定因素取決于種子質地，而其能否真正長成卻取決于土壤、氣候等環(huán)境因素一樣，生命體的存在雖有賴于生理物質機能，但它的發(fā)展變化卻取決于環(huán)境。當然，這種環(huán)境既包括社會、時代等外部因素，也包括心理、生理所特指的內部環(huán)境，它們共同構成了人的生存空間。作為現(xiàn)實生活的觀察者，自然主義作家們毫不吝嗇地表現(xiàn)著人在環(huán)境、社會制約下所產生的生理命定性。《欲的追逐》中的薩卡爾，為了重新得到一份可觀的嫁妝和地產，受著“向上爬的這個基本上是現(xiàn)時代的欲望的推動”，出賣了自己，與被人奸污而懷孕的勒內結婚；《娜娜》中的娜娜渴望正常的婚姻生活，喜愛孩子，但是生活環(huán)境的驅使、污濁社會的引誘，決定了她以色相情欲與人交換社會地位和生存方式……可見，外部環(huán)境對人的命運呈現(xiàn)所產生的巨大推動力。而事實上，更具自在性與自然態(tài)的心理環(huán)境同樣制約著對人的詮釋。在愛瑪身上，福樓拜將因為原始情欲得不到滿足、對貴族生活的向往難以實現(xiàn)、對平庸婚姻生活極度失望的女主人公偷情后的心理情感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在瑪?shù)贍柕律砩希瓷⑵浣桧楁溓暗摹坝魫灐薄ⅰ安话病薄ⅰ皯n愁”和借項鏈后的“高興”“、激動”、“狂熱”刻畫得活靈活現(xiàn)；而到了左拉的筆下，他更將主人公們直接放到了“實驗室”中、“手術臺”上，對他們進行耐心精細的心理剖析。自此，人不再只是單純的社會個體，通過心理環(huán)境的突顯才能將他們呈現(xiàn)得更全面、更真實。

王安憶非常推崇自然主義文學通過個體生存空間的展現(xiàn)來表現(xiàn)人物的方法，在她的作品中，環(huán)境也成為了人物形象呈現(xiàn)的重要支撐，她讓筆下的主人公們穿行于上海和鄉(xiāng)村小鎮(zhèn)，以此為背景來續(xù)寫命運既定的生活。與此同時，作家還擅長通過現(xiàn)實環(huán)境的虛擬，心理環(huán)境的突顯，來發(fā)掘人內心世界中最基本的欲望。這便是處于人類心理結構底層的“自然之欲”，作為存在于個體人格結構和心理世界中的一種控制性因素，它在本性上超越了文明理性和自由意志的控制，表現(xiàn)出一定的決定論色彩。“三戀”便是展現(xiàn)這種“自然之欲”的作品。實際上，“”題材在新時期很多作家的文本中都有出現(xiàn)，與莫言、蘇童等男性作家對過程的直接展露不同，王安憶在老生常談的故事材料里，應用的卻是新的視點與方法。她像自然主義文學家一樣，為讀者舉起了心理世界的放大鏡與顯微鏡。和左拉給瑪?shù)绿m•費拉和戴蕾斯•拉甘等女性做心理解剖類似，她通過對各種政治、歷史、文化因素的屏蔽以及復雜人際關系的回避來設計故事情節(jié)，以便揭露人物微觀的心理世界，并試圖在顯微鏡里看人生。《小城之戀》便是一個典型的范例，這是一篇專門探討的萌發(fā)、性意識覺醒、性欲望實現(xiàn)、與仇恨交織的小說。作家在探討問題時，拋去了時代背景的限制，通過人物心理環(huán)境的剖析，展現(xiàn)了人的自然本性。主人公“她”出場時14歲“，他”18歲，他們勤于練功，常常是他幫她開胯，她幫他頂腿。隨著年齡漸長，她的身體性別特征越來越明顯，豐碩到無法再豐碩的地步，而他的身高不再長一分，心卻是成熟男人的心了。這時，他再幫她開胯，心中開始產生一種無法克服的騷亂。他下狠勁有意弄痛她，她便發(fā)出了尖叫和怒罵，而她怒罵的語言是男性粗話，帶有性的色彩，這些粗話啟發(fā)了他的性想像，于是，他們用這種粗話互相咒罵。此后，他們不再說話，成為了仇人。后來，因為團里演出需要，他請她幫助排練托舉，卻使他們因身體接觸產生的熱望于無意識中又一次萌發(fā)了。終于，兩人身體的再次接觸產生了性欲望的沖動，他們在晚上偷偷地一次次出去幽會，體會到緊張而匆忙的性的快樂，直到她生下了孩子他們的故事才最終結束。整篇作品中，作者選取了一對未經文明啟蒙的青春男女，應該說，這是一對自然之子。小說把兩性的置于不受時代背景等外在因素限制的場景中，通過對主人公害羞、渴望、快樂、羞恥、仇恨、罪惡感、冷淡、痛苦、眷戀等心理景觀的展現(xiàn)，揭示出神秘而巨大的自然力量。當然，與傳統(tǒng)文學的心理揣摩或者舊文學中的心理描寫不同，這種心理分析是理性嚴謹?shù)模诒憩F(xiàn)心理世界的本真性的同時，還展露了這個世界無限的豐富和可能。王安憶喜歡通過外部環(huán)境和內部環(huán)境的表現(xiàn)來構筑她的人性世界，這與自然主義的影響是分不開的。具象化了的場景和小說中的人物一起，共同構成一個精神的世界，服務于作家探索生存狀態(tài)、探索人性奧秘的理性目的。

三、生活呈現(xiàn)的真實性

真實性是自然主義的最高品格。左拉在《論小說》中談道：“真實感就是如實地感受自然，如實地表現(xiàn)自然。在忠于生活的基礎上，使真實的人物在真實的環(huán)境里生活，給讀者提供人類生活的一個片斷，這便是自然主義小說的一切。”他要求作家像“社會的攝影師”、“真實的工匠”一樣，如實地感受并表現(xiàn)自然。在文本創(chuàng)作實踐中，左拉強調對客觀事實的尊重，對自然與社會的如實反映，他不僅將中資產階級駭人聽聞的淫蕩生活、上層社會中達官貴人的道德敗壞一一加以暴露，還以被壓迫者作為描寫對象，忠實地再現(xiàn)勞動人民的苦難生活和悲慘處境。與資產階級貴族相比，平民階層在身心發(fā)展的自然狀態(tài)上明顯更少修飾與變形，自然主義作家在表現(xiàn)他們時也更為方便。而從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的發(fā)展進程來看，也一直伴同著對平民階層的關注。進入新時期以后，隨著各種文學思潮和流派的涌入，雜合著科學精神與實業(yè)主義觀念的唯物主義哲學思想廣泛盛行。生活在一個科學時代“，具有神力的超人和英雄在一項項科學技術的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之后，漸漸隱去了他們的身影。世界變得很清晰、明了，藝術也一步步走向寫實。真實的限制也越來越嚴格，一丁點兒微小的差異也瞞不過我們的眼睛”。于王安憶她而言，普通平民是最自然、原始、質樸的存在，與處于非自然本真狀態(tài)的個體相比，處于自然本真狀態(tài)的他們顯然更具誘惑力和典型性。因此，為了更好地體現(xiàn)她小說創(chuàng)作的自然主義藝術魅力，也為了更好地體現(xiàn)她對文學真實性的追求，保姆、農民、船工、手工藝人等民眾成為了其小說中的主人公。創(chuàng)作于世紀之交的《富萍》便是王安憶上述思想的結晶。一個叫富萍的蘇北女孩因婚約關系偶然來到上海，她將“吃力氣飯”這一非常質樸的勞動價值觀作為衡量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標準，但在與李天華接觸的過程中，她卻發(fā)現(xiàn)未婚夫并不符合其要求，因為“他不是個吃力氣飯的人”。

本應是一次暫時的小住，而富萍卻滯留不歸，并且辜負眾望，毀約逃婚。作者讓她來到了一個叫“梅家橋”的棚戶區(qū)，看起來很木訥的鄉(xiāng)下姑娘，到了這個地方，心境格外的安謐，她于是找到了尊嚴與歸宿，變得勤勞、樸素、不卑不亢，不但很快就學會了糊紙盒子，并成了一個由孤兒寡母組成的家庭里的新成員，成為大都市中的一名新移民。正如富萍自己說的，她“是要靠勞動在城市中生活下去”。這種堅韌的精神是王安憶所崇尚的，作為從農村來到城市的外來人，想在城市立足扎根，只能靠雙手來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作家還為我們塑造了充斥在弄堂里的保姆老媽子和蘇州河沿岸的船隊及棚戶區(qū)居民兩組形象。保姆可以說是上海這座城市最為典型的一種外來者，作品中她們是由“奶奶”、“呂鳳仙”、“阿菊阿姨”等人組成的群體。奶奶是一位老保姆，雖然身份低微，卻有著樂觀堅強的品格和勤快能干的品質。呂鳳仙雖然為人有點刻薄，但做事卻是一把好手。除此以外，還有一群蘇州河沿岸的船隊及棚戶區(qū)居民，舅媽就是其中的代表。她和舅舅以在蘇州河上搖垃圾船為生，靠著這份工作扎根在上海，日子過得還不壞，并把一個家操持得有序溫馨。舅媽有奶奶和呂鳳仙的聰明能干，卻比她們多了一份實誠質樸，雖然，在生活態(tài)度和處事方法上她們略有不同，但頑強與堅韌的精神卻是她們之間的共通之處。

憑借著對生命的獨特領悟，王安憶孜孜不倦地敘寫著保姆、船工和手藝人等普通人的生存故事，或許在別人眼里他們的勞苦營生略顯低賤，但他們身上所體現(xiàn)出的吃苦耐勞精神卻詮釋著更為豐富的人生意義。展示他們的衣食住行、寫盡他們“為衣食而衣食”的過程，這是王安憶的自然主義。當然，自然主義的真實性不僅體現(xiàn)在作家對人物的選擇上，還體現(xiàn)在作家描寫生活細節(jié)的精確性上，它提倡對現(xiàn)實生活準確無誤的書寫，對具體事物照相機式的記錄，通過類似于科學家實驗報告式的精確細節(jié)展露為讀者提供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生活畫面。王安憶是一位對生活有著深厚感情的作家，她對細節(jié)描寫也特別鐘情，無論是城市上空的鴿子、閃著路燈的甫道、弄堂墻上的月影、夾竹桃的粉紅落花，還是雕花木紋盒子、咖啡、香水、旗袍、流行報刊、各色小吃甚至人們耳邊嘴旁的飛短流長，這些裹挾著都市精致生活體悟的物象統(tǒng)統(tǒng)進入其小說世界，細密的文字背后呈現(xiàn)出別樣的風情。嚴峰曾說“：王安憶表現(xiàn)很多細節(jié)，比如說她經常寫一些很世俗的東西，比如說日常的物件，她可以寫到細到左拉的那個程度。”的確，她一直以來都執(zhí)著于作品中細節(jié)的描寫，這不禁讓我們想起了《流逝》中端麗做紅燒蛋的情形：沙鍋里飄出肉的香味，十分讒人。可是，肉卻縮小了，端麗惶惑地看著它們，不曉得該如何阻止它們繼續(xù)小下去……咪咪(端麗的女兒)全神貫注地看著手里的雞蛋，她輕輕地敲了幾下，翹起小手指頭，小心的揭著，像是怕把它揭痛似的，神情很嚴肅，端麗在剝好的光滑的雞蛋上淺淺劃了三刀，放進肉鍋，對邊上神情關注的咪咪解釋：“這樣，味道才能燒進去”，肉煮好，連同干菜、雞蛋、有大半沙鍋。端麗找了一個樣式好看的小碟子，先在底下鋪上一層干菜，然后放上幾塊方方正正的肉、一只蛋，送到隔壁房間去。

在這個用生動形象的文字與濃郁溫情構建的小說世界里，普通市民生活被呈現(xiàn)得平常而又鮮活。這種在平凡的柴米油鹽中日復一日地結結實實生存下去的力量，是蕓蕓眾生頑強生命力的再現(xiàn)。以科學研究的精神來觀察、記錄、利用人性資料，是一個富有自然主義精神的作家應該做的，也是王安憶一直以來渴望企及的目標。她將真實性置于對人的豐富性和復雜性、對人的歷史過程的審美把握之中，通過真實的人和人的真實實現(xiàn)了自己的審美追求。在世界文學史上，自然主義以其自身獨特的藝術魅力占據著一席之地。雖然明確標榜“自然主義文學”的流派并未在中國文壇出現(xiàn)，但它的文學觀念和創(chuàng)作方法卻滲透到了中國文學發(fā)展過程的不同潮流之中，對當代作家的影響也是顯而易見，他們或多或少“從西方現(xiàn)代思想文化中，找到超越傳統(tǒng)文化慣性的各種有益的參照系，以激活本土文化傳統(tǒng)的現(xiàn)代嬗變”，王安憶固然也從中汲取了營養(yǎng)，基于歷史、時代、個人的原因，她不自覺地踏入了自然主義文學的天地，其作品對生物遺傳決定性、客體環(huán)境影響性以及生活真實性的呈現(xiàn)，明顯表現(xiàn)出與左拉穿越時空的“道同”。

作者：皮進單位：湖南師范大學文學院湖南第一師范學院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